彼時微風驟起，酒家的旌旗微微蕩漾。我與方子蘇走在街上，漫無目的的逛著。街角的冰糖葫蘆我很愛吃，方子蘇見了，便讓我站在原地等他，要去買了給我。

街角距我不過數米而已，他身後又有小廝跟著，一點都不值得我擔心。但我還是講目光緊緊地黏在了他的身上。

明明與那個聰慧卓然的清容道長長得一模一樣，他的智商卻如同幼童，叫我如何放心得下？

午後的陽光靜靜地灑在我們的身上，著實是靜謐安詳。我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，眼睜睜的看著他精心挑選糖葫蘆，給錢，再接過糖葫蘆。

也許是我過於專註於他了，竟沒有感覺到身後的馬蹄聲。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，我看到了小珍驚愕的雙眼。

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時候，忽而一陣天旋地轉。我竟被人攔腰抱起。

一匹駿馬奔騰而去，在我原本站過的地方，塵土飛揚。我知道，若不是這人救了我，想必此時我早已成了馬蹄下的亡魂。不過這樣也好，我就可以到黃泉去與清容道長好生道個別，然後回現代了。

做人總要知恩圖報。驚魂甫定，我朝著救命恩人頷首，微笑著致謝。然而救命恩人卻沒有放開攬在我腰間的手，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我。

在他的目光中，說我沒看錯的話，分明還帶著一絲探究。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，那種久別重逢的感覺，讓我心中驀地有一絲悸動。

當時我便在想，彼時如花被柴東水從馬蹄下救下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覺？如花……柴東水……說起來，那個時候，倒是我第一次不是以食物的形式出現在人間，經歷各種悲歡離合、大悲大喜。

我還沒來得及再次提醒他放手，方子蘇已丟下糖葫蘆快步跑了過來，急道：“娘子，娘子，娘子你沒事兒吧？有沒有傷著？”

仿佛石破天驚一般，救命恩人這才反應過來，將我放在了地上。方子蘇的臉色慘白一片，滿眼都是擔憂，我朝著他搖了搖頭，轉了個圈道：“沒事兒沒事兒，你不要急，你看，這不好好的嗎？”

他左右打量著我，終於舒了口氣，我拉著他轉過身去，道：“多虧這位恩人……”

我的話還沒有說完，我的救命恩人卻兀自開了口：“大哥。”

“子然？子然你回來了！爹爹說你後日才能到家呢，竟然現在就回來了？！”方子蘇放開我的手，走上前去，上下打量著方子然，笑道：“三年不見，你竟長這麽高了。”

方子然點頭，聲音卻低，沈沈的，如忽而遭到了什麽暴擊一般，一點不像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戰士。只聽他說：“故意說遲了兩日，想給你們一個驚喜。大哥跟以前也是大不相同了。”

我這才認真觀察起方子然來。不同於方子蘇的俊逸，他的身姿更加魁梧一點，也許是年少，眉宇間還帶著些邪肆不羈，一身玄衣，愈發將那邪肆襯托得分明，只是若我沒看錯的話，在他的眸中，似乎帶著萬分的不解與傷痛。

許是我的目光太過明顯，他也朝著我看了過來。方子蘇這才反應過來，忙回身牽起我的手，拉著我上前，笑道：“子然，大哥給你介紹一下，這位是水仙，我的娘子，你的……你的……”

我忙行了個禮，道：“見過小叔子。”

他卻是一怔：“水仙？”

我皺了皺眉頭，便見他的眉宇間恢覆了那抹邪肆不羈，牽著唇角笑道：“原來是大嫂。早先便在家書中聽父親提起，說哥哥娶了位賢良淑德的嫂嫂，如今看來，果真名不虛傳。只可惜當時二弟在外行軍打仗，回來不得，錯過了哥哥的婚禮……”

我擡頭，恰看到他眸中的悵然神色，其中還帶著些不甘與狐疑。與我目光相接，他眸中的悵然瞬時便消失了個幹凈，只是略顯邪肆地看著我，那樣大膽的目光，讓我心裏驀地一慌。

正想著如何擺脫這個局面，方子蘇忽而拍了拍腦門，納悶道：“給娘子的糖葫蘆呢？我方才明明買了糖葫蘆的……”

我如蒙大赦，忙笑著將他猶自拍著腦門的手給拿了下來，握在手裏，而後溫柔地看著他道：“不妨事，我們現在再去買便是，這次我陪你一起去，好不好？”

他立即心花怒放，笑道：“好啊好啊。”

說著，也不管身後的子然，拉著我的手便走開了。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力量在驅使著我，也許是好奇，也許是別的什麽，總之在走到賣糖葫蘆的攤位前，鬼使神差一般，我回頭，看了身後的方子然一眼。

竟與他的目光碰了個正著。

我心裏一慌，索性停下腳步來問他：“小叔子要來一個麽？”

他沒有說話，只是搖了搖頭。但我自始至終都沒法忘記他的眼神，那樣糾結覆雜，那樣深不可測。

待我和方子蘇買好了糖葫蘆回到原地，早已沒有方子然的身影了。方子蘇仿佛已經忘了自己的弟弟一般，也不過問，只是看著我手中的糖葫蘆，問我：“娘子怎麽不吃呢？”

我聞言，勉強朝著他彎了彎唇角，將手中的糖葫蘆置於嘴邊，張口咬了下去。

索然無味。

“我們回府吧。”我說。

“啊？那邊還有好多好玩的，娘子不逛了嗎？”方子蘇皺著眉頭看了看我，又看了看身後綿長的街道，又是不舍又是不解。

“不逛了。”我說。

“再走幾步就是捏泥人的了，娘子不是喜歡泥人嗎？我們去讓那先生捏一個，我們帶回去玩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有說完，我已從中打斷，“今日不想捏了。”

“啊？”他頓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，“娘子……娘子你怎麽了？”

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，我只是覺得我的心裏亂得很，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從腳底板升起，直沖入我的心脈臟腑，再從心脈蔓延開來，滲透在我所有的毛孔裏。

我是怎麽了？我到底是怎麽了？

卻見方子蘇擡手，碰了碰我的額頭，擔憂地問我：“是不是方才受了驚嚇，還是傷著了？”

對！一定是方才受了驚嚇，所以才會這樣。我將他的手順下來，牽著他往回走，道：“對，我們回去休息一下吧。改天我再陪你出來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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